标话的名称由来及地理分布

梁敏、张均如先生年发现了标话，他们给标话下的定义是：“标话是汉藏语系侗台语族侗水语支的一种语言，使用于我国广东省怀集县西南部诗洞、永固、大岗、梁村、桥头等乡镇的部分地区和封开县与上述地区毗连的长安、金装、七星等乡的一些村庄中，使用这种语言的人没有自己的民族称谓，过去都报作汉族。但他们都意识到自己与周围的汉族有所不同，说自己是讲‘标话’的。”[1]经调查了解，我们对标话的分布区域作一点修改：标话主要分布在广东省怀集县诗洞、永固两镇，以及怀集大岗、梁村、桥头，封开县长安、莲都、河儿口①和广西贺州市沙田镇的部分地区，共约16.3万人口②。除贺州大盘村的讲标人报做壮族之外，都是汉族。《中国的语言》收入了中国境内的种语言，标话作为汉藏语系壮侗语族（侗台语族）侗水语支的一种少数民族语言被载入该书。[2]

梁敏、张均如著《标话研究》

一、标话的名称由来

年，诗洞公社（今诗洞镇）管理委员会向怀集县人民政府提交了《关于要求重新审定诗洞族籍问题的报告》③，报告认为“诗洞语言完全不同于汉语”，请求上级能派出人员，根据党的民族政策，重新审定他们的族属。年6月，怀集县人民政府向广东省人民政府提交了《关于请求鉴别我县“豹话”地区民族成分的报告》④，现将报告的有关内容摘录如下：

“豹话”集团地区主要分布在我县的西南部，即位于怀集与封开交界的忠谠山的周围，如永固、诗洞、桥头、大岗和梁村等五个区共六十五个乡，十四万余人。“豹话”集团有共同的民族语言。他们虽然在汉族地区长期杂居生活中渗透和吸收了一部分汉语成分，但“豹话”的基底没有变，与汉族语言差距很大，无法相通。例如：父亲，豹话称“翁阻”，哥哥叫“阿章”，吃饭叫“记沟”，水牛叫“华下切”等等，这些语言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

于是，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受广东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和广东省民族研究所的委托，派遣梁敏、张均如先生到怀集调查豹话。年7月他们写出《广东省怀集县诗洞永固等地语言调查工作汇报》⑤，肯定“豹话”是壮侗语族中的一个语言，似乎跟壮语更近一些，但这只是一个初步印象，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比较研究。后来，他们调查的标话材料整理成《怀集县志》“语言编”的标话材料出版，将“标语”与怀集境内的粤语、壮语并举，认为：“标语属于壮侗语族侗水语支一种独立的少数民族语言”。[3]年1月，《广东省民族研究通讯》刊载了《怀集县标话集团调查资料专辑》[4]，“标话”作为一个专门术语正式出现于语言学界。年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复关于怀集县“标话”集团族属问题的请示》⑥和广东省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关于怀集县“标话”集团族属问题的复函》⑦，官方正式使用“标话”这个名称。

标话见于书面文献的最早称呼分别是怀集的“豹话”和封开的“标话”。年，广东省民族所陈摩人在《西江流域民族调查报告》⑧指出：“封开县的二个区有讲‘标话’集团的人口约二、三万人；怀集县的四个区有讲‘豹话’集团的人口约十几万人，没有去调查的不计在内。”“‘标话’与‘豹话’实质上是一个意思，‘标’与‘豹’是一音之转，是当地人民对这种方言的统称。”梁敏、张均如先生确定它是一种独立的民族语言之后称为“标语”，如年张均如先生的《标语与壮侗语族语言的比较》[5]、年《怀集县志》的“语言编”、年梁敏、张均如先生的《侗台语族概论》[6]都称“标语”。为了不与“标语口号”的“标语”相混，年的《怀集县标话集团调查资料专辑》，年的《标话研究》改称“标话”。而“豹话”这个名称不雅，带有歧视民族语言的色彩，于是用“标话”作为统称。

封开长安当地人们把“说标话”称为[kON53pEu]（讲标），把“说长安粤语”（即开建话或南丰话，当地称“白话”）称为[kON53mOn24]，写书面材料的时候用普通话读音接近的“标”表示[pEu]这个音。当地讲标人认为[pEu]就是与[mOn24]不同，没有什么意思。大岗、梁村是上坊话和标话杂居地区，人们把说标话称为[k?N45pEu33]（讲标），把说上坊话（粤语）称为[k?N45man21]（讲慢=）。在梁村、大岗标话里，“豹子”说[pEu33]。因为“豹”与标话的称呼[pEu33]同音，因此“标话”原称为“豹话”。大岗、梁村当地人认为讲上坊话就是正常说话，不用“拗[Eu33]”，“讲标”[k?N45pEu33]就是“拗转”[Eu33tyn33]，说法与上坊话不同，如“天天空”，讲上坊话说“天”[thin53]，讲标话要说成[m?n53]。标话中说法与上坊话不同的，就是“有得拗”，说法与上坊话相同的，就是“无得拗”。目前我们还无法考证出标话名称最初的意思。大岗、梁村有的人把永固话称为“永固[pEu33]”，把诗洞话称为“诗洞[pEu33]”。但诗洞和永固两地似乎并没有这种自称，诗洞镇人们认为当地讲的是诗洞话，永固镇人们认为当地讲的是永固话。诗洞和永固的人们都认为诗洞话和永固话很接近，能相通。有的人知道大岗、梁村有人讲标话，但认为诗洞话与大岗、梁村的“标[pEu33]”很不相同。有的人还不知道大岗、梁村有人讲标话，认为大岗、梁村只讲上坊话，因为大岗、梁村的讲标人在外都讲上坊话。大岗、梁村的讲标人和其他讲怀集粤语的人一样，认为诗洞话、永固话“很难听”，但大岗有位讲标人提到，用上坊话跟永固人说时无法交流，用大岗标话跟永固人说，永固人还能听懂一点。

二、人口和地理分布

标话使用人口有16万多，跨广东、广西两个省（区），3个县（市），9个镇，65个村委会，具体分布是：怀集县的诗洞、永固、大岗、梁村、桥头5个镇，封开县的长安、莲都、河儿口3个镇，贺州市的沙田1个镇。其中只有诗洞、永固这2个镇是标话通行的地区，其余7个镇是标话与其他汉语方言的混杂地区，标话只在家里或村里使用，对外讲当地通行的汉语方言。各镇具体的人口与地理分布是（参看下图）：

说明：本图仅为标话的地理分布图，不作为行政区划的依据。

（一）怀集诗洞镇：除了白崖山（七星岩顶）脚下的健丰、金沙、丰安3个村委会约8千人讲白崖话、凤艳洼听卢氏讲客家话、中和琴梭孔氏讲永固话之外，其余16个村委会全部讲诗洞话，总计约5.5万人口。主要姓氏有植、徐、梁、黄、钱、王、冯、麦、石、李、林等。

（二）怀集永固镇：全镇12个村委会都讲永固话，约4万人口。主要姓氏有植、梁、黄、孔、徐、钱、袁、黎、陈、曾等。

（三）怀集桥头镇3个村委会：新宁潭泗、榕岭（自然村名）；新平金鸡、公弦、大和口、松根岭、斗水；红光桂花、植屋、旺豪塘、谭杏。除这3个村外，金星旧墟、保丰安社、凤真六化等村有散居的少量人口。讲标人集中在毗邻诗洞、永固的部分地区，讲“诗洞话”或“永固话”，约1万人，约占桥头总人口的15%。祖先是清朝至民国时从永固镇、诗洞镇迁来的，主要姓梁、植、徐、袁、李、黎等，如新平金鸡讲诗洞话的徐氏从诗洞中和大村迁来，讲永固话的植氏从永固亚轴迁来。

（四）怀集大岗镇12个村委会：地厚全部；梁水全部；富楼老陈、老禤、坚岗、林屋、上彩塘、下彩塘；谭珠东向、太平、李屋、塘美、刘屋、谭沙、三屋；秀林白屋、岭惠、浪尾、碧塘、杭根、山口、竹园、榕树、枫林、秀林、庞眉、下郭；上亭郭屋、本吉、三中、社岗、朱屋、红树；石田聂屋、连村、七斗；岭岗上寨、知岭、汶水；大钟奇龙、连会、白石、庙中、鹅劲、庙上；上石富井、中心屋、深水、中心洞、杨树、上高屋、勒寨；集义双溪、谭变、双狮庙；谭英木园、下寨、关塘、榄根、梁屋。该镇标话外地人称为“大岗[pEu33]”，我们称为“大岗标话”。只有地厚和梁水是纯标话村，其余10个是标话和上坊话杂居的村子。讲标人集中在大岗镇靠近梁村一带，约3万人，约占全镇总人口的四五成。主要姓氏有：黎、梁、石、聂、林、岑、卢、李、郭、朱等。此外，除了石群、四保讲下坊话（粤语）外，都讲上坊话。

（五）怀集梁村镇7个村委会：镇武全部；湘田全部；沙田码头、新楼、白龙、大成、黄塘、谭了；光明谭聘、木棉、罗孔、大田、南安、北向、东向、南向；梁村回龙岗、谭园；永攸下攸、西向；栏马栏中、白屋、三折、南蛇凹、大松根、太平。该镇标话外地人称为“梁村[pEu33]”，我们称为“梁村标话”。只有镇武和湘田是纯标话村，有4个是标话和上坊话杂居的村子，栏马是标话和下坊话杂居的村子，李祥和林屋2个自然村是讲下坊话的。讲标人集中在梁村镇靠近大岗一带，约1.8万，约占全镇总人口25%，主要姓氏有李、梁、覃、植、冯、陈。此外，其余村子都讲上坊话。

（六）封开长安镇3个村委会：长安约80%人口；宝山下罗柴、文林、上东（东队）、上西（西队）、桥头、迴週、宿水、范?、大?；东山全部。当地人称为[pEu]，我们称为“长安标话”，长期处在开建话的包围中，受开建话影响很大。约有7千人，主要姓氏有林、苏、梁、褥、仇、卢、陈。

（七）封开莲都镇4个村委会：四村水来；清水杨梅、中心、涌谷、盘古、大塘、桐油、罗雅、大降；深底英雄、坑脚、合理坪；云塘大浪。该镇标话与诗洞标话一致，约人，祖先是清朝至民国从诗洞镇双龙琴合、万诗中洞等地迁来的，主要姓氏有：植、徐、李、黎、梁、林、陈、孔。

（八）封开河儿口镇4个村委会：东光3个自然村；向阳全部；三洞约20%人口；平洞全部。该镇标话与诗洞标话一致，约人，祖先从诗洞云田迁来，主要姓氏有：王、植、罗、徐。

（九）贺州市沙田镇4个村委会：桥头第9组；大盘三圳；桂山第3、4组；芳林第11组。祖先分别是从怀集诗洞镇安华近砧、仁和双众、安南木崀迁徙到沙田的，桂山的已有11代，其他村的6代或8代，约人，主要姓氏有麦、王、植、黎。因此，当地人称为“怀集声”或“怀集话”，与诗洞标话基本一致，但受贺州本地话和客家话的影响出现了一些变化。桥头、大盘、桂山3个村的标话只在家里或村里使用，老人和小孩都还能说流利的标话。芳林只有老人、中年人约20人会讲标话，年轻人和小孩都不会讲了，家庭语言已转用客家话。

综上所述，“标话”这个名称出现至今已有20多年了，但只用于官方和学术界，当地大部分老百姓还不了解“标话”，诗洞镇有的人认为“诗洞话不是标话”。据我们的调查了解，诗洞话、永固话、大岗和梁村的标话，封开长安标话，都有一部分与其他壮侗语同源的同源词，如：“天、水、鸭、眼”等，更有一部分标话独有词，如“屋、脚、菜、黑”等。永固有一句顺口溜指出了永固话的特点：“磨刀”叫[m?21ts?]，“吃饭”叫[kun53k?53]，“割稻子”叫[k?t33k?53]，“煮饭”叫[toN21k?53]，“买米”叫[?o55-33k?53]，“卖米”叫[pha55-33k?53]，“哭”叫[l?21ph?55]，“女孩子”叫[lik21n?53]，“洗脸”叫[Ty33n?53]，“小狗”叫[lik21m?55]。在大岗标话也有类似的顺口溜，只是个别词的发音稍有不同而已，如大岗标话“磨刀”说[m?21ts?]，“吃饭”说[kun53k?45]，“煮饭”说[toN42-21k?45]，“洗脸”叫[s?i45n?45]。各地语音演变规律有整齐的对应关系，证明了它们都是由古代同一种语言分化出来的。这种语言是今天各地标话的祖语，我们称为“原始标话”。但是由于它们分化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各自受周边不同汉语方言的影响，所以各地的口音有很大差异，甚至不能通话；而且由于居住分散，距离较远，人们相互之间了解少，文化上也有了隔阂。这种客观上由历史地理造成的方言之间的差异，这是能够理解的。我们给它们取一个共同的名称“标话”，是为了方便称说，便于对比研究。今天各地标话之间仍有很多共同的特点，我们希望通过标话内部的比较，把各地标话共同的特点展现出来，加强各地标话人们的交流和联系，促进相互之间的认识和了解。

注释：

①河儿口镇年从渔涝镇行政区划分出来建镇，并在年与七星镇并镇。

②根据《（年度）怀集县国民经济统计资料手册》人口统计，怀集县统计局编，年。

③为诗洞镇植广培收藏资料。

④⑤⑥⑦都为怀集县人民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内部资料。

⑧为怀集县人民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收藏资料，出处不明。

[参考文献]

[1]梁敏,张均如.标话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2]孙宏开,胡增益,黄行主编.中国的语言[M].北京：商务印书馆,.

[3]怀集县地方志办公室.怀集县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4]怀集县标话集团调查资料专辑[J].广东省民族研究通讯,（10）.[5]张均如.标语与壮侗语族语言的比较[J].民族语文,（6）.

[6]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作者杨璧菀（-），女，广东肇庆怀集人，贺州学院教师，语言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汉语方言及少数民族语言。

原文载《贺州学院学报》年第4期。感谢杨璧菀博士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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